印象:山西

(2005 年 8 月 18-23 日)

一、

飛天賓館的住宿規則:

在櫃台付房錢(160?),加押金 100 元,領一張加了護背的小紙卡,以及早餐券。

到了房間所在樓層,將小紙卡交給電梯口的樓層管理員(晚上是胖大娘,白天是瘦女士;年紀接近,差別在於穿著)。管理員負責開房門(但那晚那間空房的門沒鎖),並且交給客人電視遙控器。

房門是喇叭鎖,鑰匙不交給客人。客人外出時得自行鎖門,回來後找管理員開門。

退房時,先告知管理員。管理員檢查了房間,才發還小紙卡。拿小紙卡到櫃台退押金。

有冷氣。窗子分內外兩層,可能是冬天防寒,同時也隔音(窗外是火車站前廣場)。枕頭套、床罩感覺上都睡過人(所以當晚就用了防蚊貼片)。電視都是國內頻道,每換一個頻道沒多久就跳出一個有字的紅色圖案蓋在畫面上(防客人看太久?)。

二、

大同賓館周圍有圍牆。走進大門,左手邊是餐廳、會議廳,正前方幾十公尺外是賓館主建築,其他空間是沒什麼花草樹木的庭園。

住宿沒什麼特別規則。房間不小,天花板挺高,床鋪也乾淨。不過,除了美金換人民幣挺方便外,沒發現這賓館有什麼特色。

三、

太原的并州飯店在大路交口,沒有圍牆,兩棟主建築橫著排開;一樓進門後,還沒走到櫃台,兩側便是長長的客房過道。

住的應該算是套間,臥室與客廳間有門。客廳沙發大而軟,坐下就不想起身。厚窗簾外面是五一廣場南側的眾多人車。

櫃台人員動作不俐落。附設書店的書超乎意料的好。住房附的早餐非常豐盛。

四、

一得客棧在平遙沙巷街。稱為「街」,感覺上是條巷子,走在裡面,靠牆比過門的機會多。出了客棧向右轉,二、三十公尺外的西大街,才真的像條街(說「路」也行)。

可以接送客人——臨走那天清晨早起,就看到老闆娘的先生(?)去火車站接了四個從西安搭夜車過來的年輕外國男女(學生?)。房間乾淨,被褥舒服。而且,好安靜。

老闆娘一直為了停電致歉。但是夜裡點著蠟燭,在院子裡納涼,吃蔥油餅,配啤酒,真是享受!

五、

大同是歷史名城。但若不是進了下華嚴寺(大同市博物館),我其實沒看到多少「歷史」。

《藏羚羊山西》的大同市地圖上畫出了「城」,而且有南北兩圈。因此,出發前,以為到大同可以住在「城裡」。車站、飛天賓館在市區北端,大同賓館在市區南端,但搭車途中東張西望,都沒看到「城」。離開前的中午,朝大同賓館走的時候,才終於看到「城跡」。

當然這次沒有看到大同的全貌。走過的無非賓館附近,以及從大同賓館到華嚴寺那一段。不容易想像柏油路面的城市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灰塵。很難相信怎麼有像驢子那麼乖順的動物。

六、

大同是煤的城市,太原是鐵的城市。巴士下大運高速之後,抵達火車站前的迎澤大街之前,開過了市區東北角很大一片與「太鋼」有關的地段。

若不算從平遙回來、準備搭機到上海的那段時間,待在太原的時間不到 24 小時。雖然只在并州飯店附近走動,但感覺上太原顯然比大同大上許多——路寬屋高,車多人多。

在解放路上聽到《老鼠愛大米》。台灣人蠢得真是夠了。

在潦草的柳巷(其實是條「街」)吃到「肉夾饃」。其實是「饃」夾著「肉」,碎碎的滷豬肉。饃不錯,肉很鹹,總成績一般。比較有趣的是:得先買票,憑票領饃。

柳巷有不少攤子賣「大連魷魚」,和台灣的「烤魷魚」差不多做法,一串一串賣,但看到烤的都是鬚鬚。(魷魚是海產,山西是內陸,所以鬚鬚也算新鮮東西?)

在柳巷發現一家電影院。因為《太行山上》的海報而走進去,被一位大娘厲聲喝住:「你找誰!」,回答「我看海報」之後逛了一兩分鐘,離開時確定有些小房間放錄像,不確定到底演不演電影。

七、

在平遙火車站下巴士時是午後,第三天上巴士時是早晨,大約待了兩整天減一個早上,比在北京的時間短,但感覺上卻較長。或許因為,除了初到時自西門外搭機器三輪車到客棧、離開時從客棧搭轎車到火車站之外,都靠腳移動;久與土地接觸,距離便莫名其妙地換了單位,成為時間。(天長地久?)

平遙是這次旅途中我最放鬆的地方。雖然「兩整天減一個早上」的時間,有整整一天多沒電,第一夜夜半乍醒且以為看到了鬼——沒眼鏡沒燈沒蠟燭,瞪大眼睛再看,似乎是晾在房門口白牆上的外衣,便倒頭續睡;事實如何,不知道。

平遙是晉中市(地級市)底下的市轄縣。平遙城內有古縣衙,但目前縣人民政府位於古陶鎮(城外吧?)。古城只是平遙(地名)的一部份,平遙(地名)更只是平遙縣的一小部份。古城外的平遙,其潦草與大同、(木塔外的)應縣並無差異。

古城牆周長 6 公里多,若視為正方形,則城內面積不到 3 平方公里,至今卻還生活著幾萬人。城外的發展,我猜是始於閻錫山修同蒲鐵路時。之後,人口的增長應又迫使一些人住到城外。「連續停電兩三天」這件事應足以顯示平遙一帶民生基本建設的低劣(積極發展觀光業數年之後仍然如此,之前境況不想可知),因此住城內、城外或許並無差異,但仍好奇目前當地較富裕的人家會選擇住在哪裡。

原本以為古城裡都是明清民居、沒有「現代建築」,第二天傍晚吧,走到城的西北角(?),看到一片新建民居,才恍然不是這麼回事。後來回想,其實第一天下午走過南大街南端時就看到了一家鋼筋水泥建築的電影院(已停業),之後又在城南看到一家鋼筋水泥建築的中國人民銀行(亦已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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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北京

(2005 年 8 月 16-18 日)

北京市是中國四個直轄市之一,面積 1.68 萬平方公里;就數字看,接近半個台灣(46.7%);形象地想,大約等於邊長 130 公里的一個正方形。

這麼大的面積,顯然不符合對 city 的概念。即便 metropolis,一時也想不出有哪個這麼大(莫斯科?)。

行政區劃上的北京市當然不是一般所說的北京(城)。不過,北京(城)也實在夠大了。

一、

北京首都機場等托運行李的地方陰暗、吵雜(其實中正機場等托運行李的地方也頗吵),入境大廳很混亂,到處是人,有計程車司機入內拉客(其實中正機場入境大廳也有),剛下飛機,就讓我覺得這地方不安全。

出了大廳,搭巴士、計程車的地方也是一片亂。北京那麼大,機場巴士路線卻沒幾條。王府井一帶那麼多飯店,機場巴士竟然不經過。計程車沒有管制,似乎任何人都能來排班,跳錶可能也只是意思意思。

國門如此,2008 之前得整頓吧?

二、

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那面國旗,每天在天安門廣場中央頂端鄰接長安街的旗桿上,依氣象局公告的日出日落時間(某時某分,不計秒)升降。

三、

王府飯店建在金魚胡同大清海軍衙門舊址上,很有名,網頁上看來也美侖美奐,但住起來覺得只屬中上:櫃台小姐不夠俐落(以外語能力為錄取優先考量?),房間建材感覺也一般。

但也有優點:牆上的大螢幕液晶電視,衛星頻道頗多(包括歐洲語言);坐在飯店外花壇看過路行人,工作人員看到了並不趕人,只提醒說飯店外牆整修、坐該處可能不安全。

四、

王府井大街的確熱鬧,下雨也有人逛。感覺上整條街是設計為人行步道,兩旁有冷飲攤、露天桌椅,但路中間還是有車子慢慢來去。

只是,王府井大街若已經是偌大北京城內最有名的熱鬧地方,北京的消費文化面豈不貧乏?

五、

新東安大樓是個無趣的 mall,位於王府井大街(南北向)、金魚胡同(東西向)交口,離王府飯店僅百來公尺,出大門左轉步行一兩分鐘就到。

進新東安大樓是要去東來順東安店吃抵達大陸後的第一頓晚餐。一開始還以為走錯地方。雖然 8/16(週二)不是假日週末,但整個 mall 的冷清程度還是不成樣(白天也沒理由會比較好吧?)。從進到出,所見店面生意最好的,就是東來順——進店前還等位呢。

涮羊肉火鍋頗好吃(程度:下次還會去吃)。點了羊肉串,竟是冷的,想必是出清存貨(教訓:到了餐廳,不點小吃)。明明點了一小瓶二鍋頭,卻沒上,不懂。

六、

第三天(8/18)早上吧,在王府飯店週邊走路,有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向我借火點菸。人行道上多少有風,我站到路旁商店台階上才幫他點上了火。點著之後,他道謝,我繼續往前走。

那時我的 insecurity 顯然還很重,否則為什麼沒想到可以把打火機留給他?

七、

那家小飯館位於前門的西南邊。時間是 8/17 中午。從天安門出紫禁城的時候已經餓了;經地下道過長安街,認為人民大會堂應該有東西吃,但終究沒進去。走到前門,附近開始有庶民生活跡象,掛牌的餐廳卻都無趣,看到後面小巷有這飯館,便走了進去。

是「民居」開門做生意,前後很淺,門外一張桌子,門內四張。進去時,門外那張有人,門內也一張有人。選了角落的桌子,身後牆邊有通熱水散暖氣、形狀像「冊」字的那種裝置。

一位老先生負責招呼客人、點菜,廚房裡是位年輕女性,猜想是父女或翁媳關係。點了餃子與啤酒。等候時,前面一桌用餐完畢的男女客人已準備離開,正熱烈談論收據(或發票),桌上剩菜不少,其中也有餃子。

那桌客人隨即走了。老先生收拾桌子。

啤酒先上。不久餃子來了,有些是熱的,有些是溫的,都不算好吃,但也都吃完了。

八、

金魚胡同車子不多,但寬度足以稱為。王府井大街,差不多忠孝東路四段那麼寬,至少得稱為。長安街更寬,應該稱為大道

北京當然有「路」——釣魚台國賓館位於三里河路;也有「巷」——東交民巷,一條小街,稱也行。

這些無法意示其「規模」的指稱,是歷史遺跡嗎?

九、

從小就習慣用硬幣。除了石油危機那陣子,政府釋出幾種小額紙鈔(如:直式橙色的 5 角、直式綠色的 1 元)外,記憶中最小面額的紙鈔是 5 元,最小面額的硬幣是 1 角。

中國現在的零錢卻還是紙鈔居多,連 1 角都是。在王府井大街旁冷飲攤用嶄新 1 元硬幣買王老吉涼茶時,男店員接過錢後還同女店員確認了一下。(當然也可能是藉故說話,哈哈。)

硬幣耐髒,不易磨損,成本應也較低。而且,雖然偽造容易,但誰有興趣做這種「薄利多銷」的生意?那,為什麼零錢還是採用紙鈔?

只想到一種可能:相對於硬幣,紙鈔較易辨識——年紀小的,年紀大、視力差的,不識字的,認清顏色就行。

十、

這次去大陸,沒特別想找什麼書。進王府井書店,主要是想在前往山西之前補充點資料——買山西地圖、《藏羚羊山西》第二版。

書店是棟大樓,巧的是,這些書都在一樓:旅遊書在入口右側角落,地圖在入口左側角落。沒看到《藏羚羊山西》第二版,有山西分縣地圖冊,同時也幫爸爸買了福建分縣地圖冊以及一大張中國地圖。

一樓結帳處就在地圖區旁邊,兩位女士負責,左邊那位五十幾,右邊那位三、四十,櫃台有我胸口高,她們兩人都是坐著。我前面只有兩個人結帳,右邊那人結完就換我。

結帳過程很快,但那位年輕女士找我錢時,紙鈔是用的。

十一、

離開北京後,最想念的是老家肉餅(雖然兩次去都沒吃到肉餅)。不在波士頓,也喝得到 Sam Adams;但若不在北京,要吃老家肉餅可就難了。

去的那家應該是東單分店。網頁上的地址寫「東單北大街協和醫院向北 100 米左右」,還說是 24 小時營業。

8/16 晚上從新東安大樓走上王府井大街,再到長安街,從歷史博物館那兒搭計程車回飯店,動線都不經過老家肉餅店面。不過當時一肚子羊肉,即便經過,知道是個餐廳,也不會多看兩眼。8/17 晚上吃得更飽,又走了不短的路,回飯店後自然沒想再出門。

雖然如此,沒在早餐外的時間吃到老家肉餅的肉餅或其他東西,還是覺得遺憾。

十二、

在香港搭了地鐵,在上海搭了地鐵,在北京沒搭地鐵,但進了地鐵站尿尿。

是第一個晚上。在東來順喝了啤酒,沿王府井大街到長安街,朝天安門廣場走去。雨一淋,身體一熱,膀胱當下就充滿了尿液(與尿意)。

進了天安門東側的地下道,頗冷清。(不奇怪,晚上有什麼人會在這地方下車?)發現有一個像崗哨的廁所,投幣才能上,一次五角。幾步外有個窗口,裡頭坐一位女士,顯然負責賣代幣。過去遞出一元紙幣,說「要上廁所」,那女士回問:「幾個?」

一時沒弄懂,那女士又問了一次。

應該是問換幾個代幣吧,訕訕然答說「兩個」,以備不時。

投了代幣,開了門,裡頭是一個坐式抽水馬桶,坐墊上蓋著塑膠膜,馬桶內也鋪著塑膠膜。尿過後,出門時,聽到沖水聲,但沒回頭去看水是哪兒出來。

北京地鐵站那麼多,不會每個站的廁所都像這樣吧?

十三、

北京西站很大,人很多,感覺很亂。雖然沒看到售票處,但光就搭車過程中所見的一切,實在不相信自己能安心排隊,而且順利買到車票。

入站前,行李得掃描。中央通道兩旁有十個出頭的候車室——車次不同,候車室就不同;最前面另有一個軟席候車室,供各車次買軟座、軟臥票的乘客使用。一開始以為「軟席」僅指軟座,便一路往下走,卻沒發現「軟臥候車室」;走到 N215 的候車室,是個大廳,椅子坐滿了人,地上也坐著人,還有人排成長列(等剪票?),臭味很重,便再走回軟席候車室,問了門口小姐才確定走了冤枉路。

軟臥候車室也是個大廳,進門右手邊有書報攤,左手邊是小賣部、廁所,右手邊進去一些的地方有桌椅,似乎可以點東西吃;左手邊分成四排,是面對面的大沙發和小几。座位總數其實不多,但沒看到有人站。坐下之後,有女服務員拿著旅行訂房、購票的小冊、卡片過來推銷。

到了上車時間,到候車室最裡面的票口剪票,再走通道下月台。

月台上大約每節車廂車門外都有賣東西的小車。我看到罐裝啤酒,問有沒冰的,說有,彎身到車下卻取出瓶裝的。買了兩瓶,不記得價錢,反正比街上貴了幾倍。

十四、

張家口屬河北省。N215 從北京西到大同,5 小時 30 分,途中只停張家口南一站。

北京西的月台有,張家口南的月台伸展在天空下。時近黃昏,陽光美麗。下車走走,小販車上有冷飲、真空包裝的熟食、玉米、大餅。

不知怎麼,覺得那一切很像在 New H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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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尼瀧谷》

《東尼瀧谷》是 2004 的電影,但 DVD 上看起來不像。粒子粗(彷彿是 16 mm 底片印成 35 mm 拷貝),色彩不夠飽和(彷彿攝影師從頭到尾都過度曝光,白天的室外景且沒用 UV 濾鏡),畫面 fade out 後的黑卻又泛白(像亮度調得過高的電視)。這一切,可以是創作上的刻意,也可以是 DVD 製作上的粗糙(我買的是美國版),我不會為此買日本版 DVD 比對

初看時發現 OS,蠻好奇是不是村上的聲音。不是不可能,The Sheltering Sky 原作者 Paul Bowles 就為 Bertolucci 的電影版配過 OS。因此既查了 IMDb,也刻意看了片尾字幕,發現不是村上,是西島秀俊。

這多少讓人覺得遺憾。但西島那 un-assuming 的語音,說不定比村上本人更具「村上性」。

小說中現在式的東尼瀧谷,約 40 歲。電影中現在式過去式的成年東尼瀧谷,看起來卻都像 50 歲(主要因為眼袋與深刻的法令紋)。而且,這位男演員的面貌,與村上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主要因為眼睛)。或許,創作者是想藉一張明顯看得出年紀的臉,直接從視覺上呈現東尼瀧谷長期處於孤獨所致的滄桑。也或許,創作者想藉核心角色面貌上與原作者的相似,凸顯故事的「村上性」。

小說中,東尼瀧谷徵求助手的條件是服裝尺寸(7)、鞋子尺寸(22)與亡妻相同,身高(161 cm)也接近。OS 沒提這些數字,卻說他從應徵的女生當中,挑了一個與亡妻最相像的。

劇本是(導演)市川準寫的。我不懂他改動的理由,因為,即便 OS 完全依照小說的文句唸,那一系列影像也成立。我覺得有趣的是,市川準選擇宮澤理惠演這兩個角色。

「衣物」在故事中的份量,可以是一個原因。宮澤有很強烈的「衣架子感」。

此外,或許是宮澤舉手投足之間,流露的「病態感」吧。不須「表演」,只要她「存在」,便自然輻射出的一種獨特感覺——年輕,但不是(無拘無束的)青春。

循此,男女主角的選擇,或可視為以「面貌上的滄桑」與「心境上的不青春」互襯。

因為敘事大抵依照時序,宮澤的分飾兩角,並不至於造成觀眾的困惑。但創作者——出於體貼或多慮——還是在宮澤理惠的同一張臉上,就「東尼之妻」與「應徵女子」做了區別——宮澤右眼下方近鼻樑處有一顆直徑約 3 mm 的痣,顏色頗深;演「東尼之妻」時,這痣被化妝為肉色(於是變成一顆小疣?);演「應徵女子」時,則維持原狀。

此外,宮澤以「東尼之妻」身分出現時,「遠景」不算,從左側拍的「中景」、「近景」,比右側多上許多。

(看電影時刻意「抽離」去留意這些,實在無聊。可創作者如此計較一顆痣,應該更算無聊?)

「東尼之妻」生前買了很多很多衣服。按理說,應該春裝、夏裝、秋裝、冬裝都有。但電影裡那衣物間裡的衣服,都偏厚重

或許電影是秋天、冬天拍的。或許創作者選擇厚重的衣服,是要呈現「執迷於衣裝」一事之沈重

一套套厚重衣裝,掛在一列列衣架上,在東尼瀧谷眼中,無異——首次帶他走出孤獨的——亡妻骷髏的兵馬俑吧。

兵馬俑可以出清,鬼魂無法出清。東尼睡在空蕩蕩的衣物間,仍會聽見亡妻的啜泣。(Alternative Title: Tony Takitani : A Ghost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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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ewall

Wallander 和鬼魂說話的「證據」:

“He still held long, silent conversations with Rydberg in his head when he tackled a new investigation and didn’t quite know how to proceed.”(p.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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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Step Behind

Wallander 系列前六部,以及 The Return of the Dancing Master,譯者僅兩人:Steven T. Murray 與 Laurie Thompson。One Step BehindFirewall 則皆由 Ebba Segerberg 翻譯。Behind 讀起來很快,不知道是因為內容(譯文),還是因為形式(排版字體略小,行距因而略寬)。

讀到數十頁時福至心靈,終於了解 Mankell 的特色:他塑造 Wallander 與週邊角色以及探案過程時,寫實,且成功,但塑造 offender(s) 時,除了 Faceless Killers 裡那兩個,大抵都 too efficient and resourceful to be convincing。相對的,Martin Beck 系列前四部,offender 都是普通人

或許不必批評 Mankell 弄亂了故事的調子寫實的警察與超寫實(surreal)的 offender(s) 的並置  ∕  對立  ∕  距離,可能是為讓讀者體會 Wallander 反反覆覆叨唸的:他那一輩的警察(Wallander 似乎與 Mankell 同年,1948 出生),越來越跟不上時代了。

世界是怎麼了?

…………

系列開始時,Wallander 已經離婚,一個人生活,通常很孤獨。

到了 Behind,他與女友 Baiba 昔時即不頻繁的聯繫幾可確定已成為過去式。他最親近的人是女兒 Linda,可她住在 Stockholm,僅能電話聯絡,而且未必找得到人。他父親已過世一年多。他一生最深交的朋友  ∕  同事  ∕  mentor Rydberg 已過世五、六年。他與舊友 Sten Widén 逐漸恢復往來,但終究活在不同的世界。同事中,他和女警官 Ann-Britt Höglund 可能會變成朋友,但也只是可能

如此,Wallander 經常想起 Rydberg 與父親。先前讀到他辦案時不時想起 Rydberg 曾經說過些什麼什麼的段落,總覺得這傢伙「不成材」。現在終於讀懂,Wallander 是在和鬼魂說話。

Mankell 除了寫作,也是個劇場導演。就此來看,「和鬼魂說話」或許不是過度的解讀。(BTW,他太太 Eva 的爸爸是 Ingmar Bergman。媽媽是誰,待查。)

…………

Realistic 的警察,surrealistic 的犯罪者,加上 the Policeman Who Talked to Ghosts,應該還是可以拍成一部好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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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ifth Woman

The Return of the Dancing Master 開始連讀六部下來,Henning Mankell 的 police procedural 與 Martin Beck 系列的差異,越來越清楚。

Beck 系列的前四部,offender 都是單數的「普通人」;社經地位雖有高低,但高社經地位的 offender 犯罪時並未利用隨其地位而來的 resources。相對地,Wallander 系列的前六部,有四部(Faceless KillersThe Dogs of RigaThe White LionessThe Man Who Smiled)的 offender 是複數,其中三部且是組織型犯罪,resources 自然甚多;而另兩部(SidetrackedThe Fifth Woman),以及 Master 的 offender 雖也是單數的「普通人」,但犯罪的 resources 卻都好得令人難以置信──如,Sidetracked 中的 14 歲少年在警方密集追查下仍連續「順利地」殺了四個大男人,how about that?

Beck 系列的前四部,除 The Man on the Balcony 外,犯罪動機大抵可歸為人性之「惡」或「執」(unjustifiable preoccupation)。Wallander 系列中的犯罪動機相對複雜,除了人性之「惡」(KillersSmiled),還牽涉到政治(RigaLioness),甚至「正義」(SidetrackedWoman)。系列之外的 Master 更加複雜──當 victim 一方非「易與」之輩,殺戮即會引發接續的殺戮。

因為年代上的距離,雖然 Sjöwall、Wahlöö 持續對上世紀 60-70 年代的瑞典冷嘲熱諷,但現在讀起來,我只覺得 Martin Beck 系列是在寫「誡律」(「汝不可……」),事屬本質,無關時代。而 Mankell 在小說中企圖彰顯的卻是「議題」(a Sci-Fi-like “What 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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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tracked

以前對瑞典的印象,都來自電影,且多是老電影。最近對瑞典——包括其地理——的認識,則都來自小說。從 Faceless Killers 開始,Sidetracked 是接連讀下的第十本瑞典 police procedural,而其中 Henning Mankell 的六本,正文前都有地圖。

Sjöwall、Wahlöö 的 Martin Beck 系列十部長篇出版於 1965-75,Mankell 的 Kurt Wallander 系列八部長篇出版於 1991-8,而獨立長篇 The Return of the Dancing Master 出版於 2000,今天突然覺得這些小說可以合起來當「編年史」讀。這些小說幾乎是一年出版一本,這是先前就注意到的,之所以會有當「編年史」的想法,則來自 Sidetracked 的角色設定——小說中的第二名死者,在 1960-70 間的幾年,當過瑞典司法部長。看到那段時的念頭是:咦,那他不就是 Martin Beck 的大老闆?

在 fiction 間做這種 cross-reference 當然不成體統,但再怎麼說都比正經八百的歷史(「官史」或「野史」)有趣,且印象絕對更深——自從高中時第一次讀《神鵰》,我就不曾忘記蒙古人打襄陽,是敗在郭靖、楊過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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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an Who Smiled

The Man Who Smiled 的瑞典文原著出版於 1994 年。依據 Inspector-Wallander.org 網站資料,1996 年即有挪威文譯本,但(英國版)英譯本 2005 年 9 月才出版,比原著晚了 11 年,是現有 8 本英譯 Wallander 長篇中最後出版的。

這部小說的評論,我在網路上僅看到四篇,評價都很高──有評為 Wallander 系列前四部中最好的一部,也有譽為 Mankell 最佳作品之一。那,英譯本為什麼出得這麼晚?

如我所期待,Smiled 回到了 police procedural 類型。但 Mankell 還是想說些不侷限於 1990 年代初期瑞典那一時一地的話──小說中的壞人(the Man Who Smiled)是一位跨國資本家,住在城堡裡,是資本主義社會的貴族,福利國家體制的基石。

罪行若是源於人性的黑暗面,則無論小說設定於過去、當下或未來,聚落、都會或外太空,皆無礙其喻義。但 Mankell 別有用心,在人性的 universality 之外,他更強調的是當下人類生存的 inter-connectedness。

(20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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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hite Lioness

依序讀過 Kurt Wallander 系列前三部,蠻好奇第四部 The Man Who Smiled 會是什麼樣子。

第一部 Faceless Killers,是標準的「警察辦案」(police procedural)小說。

第二部 The Dogs of Riga,一開始也是瑞典南端小港市 Ystad 的「警察辦案」,重頭戲卻是 Wallander 兩次前往拉脫維亞首都 Riga 的經歷:第一次,他受邀協助辦案,名義上有責任,實際上沒權力,身處異地的狀況卻類似電影 Lost in Translation;第二次,他是非法入境,目的雖仍在調查罪行真相,但隨時都必須避開拉脫維亞警方,形同亡命天涯。這樣的故事,與照章辦事的「警察辦案」,相距自然不可以道里計。

第三部 The White Lioness,一開始還是「警察辦案」,但 Mankell 近百頁時筆鋒一轉,寫起了跨越國界實施的政治密謀(以 1992 年南非最重要的兩位政治人物之一為對象的暗殺計畫),且以真實人物做為小說角色。Wallander 與手下諸警探在 Ystad 周邊的奔忙,與南非部份的情節交錯進行,而且分別結束。讀南非部份故事時,我總想起 Frederick Forsyth 的 The Day of the Jackal(以戴高樂為對象的暗殺計畫)以及 Robert Ludlum 多部主角可謂「神人」的驚悚小說,而且不免好奇:著力寫 political thriller 不好嗎,著力鋪陳種族隔離政策下的南非不好嗎,幹嘛非得把 police procedural 拉進來?

簡單說,Wallander 系列的前三部,在「類型」取向上相當不一致。Mankell 顯然對於這世界有很多看法──那些看法也令我獲益匪淺──但是,他的看法,非得用「小城探長」Kurt Wallander 以及 Wallander 周邊其他角色的「架構」來傳達嗎?

Sjöwall、Wahlöö 的 Martin Beck 系列注視瑞典社會「內部」,Mankell 卻經常著眼於瑞典在世界上的位置——Killers 談瑞典政府、人民對於外國人入境尋求庇護的態度,Riga 談波羅的海三小國(瑞典的隔海鄰邦)在蘇聯崩潰前的變動,Lioness 看得更遠,談的是種族隔離政策瓦解前的南非。

我們如何解讀這樣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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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ogs of Riga

放下 Kurt Wallander 系列第一部 Faceless Killers 時,相當滿意,心想若把 Wallander 系列與 Martin Beck 系列交替著讀,讓故事在上世紀瑞典的 90 年代與 60-70 年代之間跳切,應該更有趣,遂把讀了開頭的 Wallander 系列第二部 The Dogs of Riga 擱下,讀起 Beck 系列的第一部 Roseanna

只是,Martin Beck 系列太有魅力,讀完 Roseanna 停不下來,接連又讀了三部。沒能繼續,是因為向美國舊書店買的第五部 The Fire Engine That Disappeared 還沒寄到。

按理應該跳回讀 Riga,可那期間又看到 Amazon.com 上讀者開的 Mankell 書單,說他最好的作品是一部不屬 Wallander 系列的獨立長篇 The Return of the Dancing Master。於是,又把 Riga 擱下。

雖然在讀遍 Mankell 所有 police procedural 小說前,我沒資格評斷 Master 是不是他最好的作品,但這書的確精彩。既然小說得繼續讀,且 Engine 還是沒到,我自然毫不遲疑地拿起 Riga

Killers,到 Beck 系列的前四部,到 Master,再到 Riga,我讀書的時間、地點、體能狀況都一樣;但讀起 Riga 之後,速度卻明顯慢了下來──從每天數十頁降為十數頁,從幾天讀完一本變成一星期只讀了半本(150 頁上下)。

很納悶,便上 Amazon.com 與 Amazon.co.uk 看讀者評論。這才發現,Riga 是 Wallander 系列前七部中,讀者評分平均值最低的──Amazon.com 至今的 15 篇讀者評論,平均僅 3 顆星。

這樣的低評價,即便不足說明我閱讀速度的下滑,應該可以說明為何英譯本出版商在 1997 年出版 Killers 之後,接續推出的不是 Riga,而是系列中的第五部 Sidetracked。辛苦讀完 Riga 之後,很慶幸之前跳開讀了 Master。要不,讀過 Killers 之後對 Mankell 產生的熱切期待,只怕就被 Riga 消耗殆盡。

Riga 的問題很多——

首先,若把 Killers 中的 Wallander 當成這角色的「原型」,則在 Riga 中,他就顯得退化(regressed)、無自信且困惑(confused)。角色如此「發展」,當然不是不可以,問題是出在作者並沒有提出夠具說服力的理由。(書中唯一的「理由」,是警界前輩 Rydberg 的去世。但,這有那麼重要嗎?)

其次,Mankell 企圖鋪陳上世紀 90 年代初期(寫作當時)波羅的海三小國的不安氣氛,但情節——如「青少年小說」般——太過一廂情願,無法令成年讀者(如我)信服。畢竟,police procedural 類型,與私家偵探類型的差別之一,在於 realism 與 probability 的比重。

再者,Mankell 在這部小說中處理「敘事」相當粗略。我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問題(「狀態」不好),還是環境的問題(「稿限在即」)——他常像個舞台劇作者,寫不出適當的台詞、動作以推進劇情時,便搬出個「全知者」,在關鍵時刻進行「旁白」。

最後,整部小說,不構成「推理遊戲」,算不上 thriller,最終也沒有「道德教喻」或「道德的曖昧性」——質言之,讀來甚少「樂趣」。我之所以讀完,在相當程度上是刻意考驗自己的耐性。

………

評論、介紹中經常形容 Mankell「精神上繼承」了 Sjöwall、Wahlöö 這對作者。無疑這是指 Mankell 的 Wallander 系列,一如 Martin Beck 系列,對寫作當時的瑞典社會採取了批評的態度。

但在交錯閱讀的過程中,我難免好奇 Mankell 是否刻意在向 Sjöwall、Wahlöö「致意」。如:Roseanna 的故事是一名美國女子獨自到瑞典旅行而丟了性命,Killers 則是兩名外國男人到瑞典尋求庇護,卻要了當地一對老夫妻的命;又如:Beck 系列第二部 The Man Who Went Up in Smoke 中,一名瑞典記者在匈牙利失蹤,Beck 奉命隱藏警察身分出國找人;而 Riga 中,先是兩具無名男屍漂上瑞典海岸,後來發現是拉托維亞人,該國警官且飛來瑞典調查,繼而於返國當夜被殺,Wallander 遂又應拉托維亞警方要求去了里加……。

情節上出現這樣的「對映」,當然可以是巧合,但我往「事出有因」的方向想,應該也不算「多心」?

………

Riga 雖是一部很糟的小說,Mankell 還是藉 Wallander 與拉托維亞高階警官的對話,提出一個很有意義的問題──

拉托維亞被蘇聯兼併了幾十年,當尋求獨立自主的聲浪強大到相當程度之後,蘇聯部隊即長驅直入拉托維亞首都進行血腥鎮壓;面對這樣的狀況,警察身負「治安」之責,應該做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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